第七百零一章 绿豆百合莲子汤(三)-《大理寺小饭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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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那面上一套,内里一套的路上走了那么远,到了尽头,才发现路的尽头是与来时那条漆黑不见光的小道截然相反的光明之处。

    他站的太高,离头顶那轮高升的日头太近,所以周身不再有半点阴暗之处。

    天生的聪明让他在站到那个位子上的那一刻便意识到了这一点,可彼时那么多年内里修的那些小道又早已同自己融为一体,无法剥离开来了。

    甚至连盘算自己的退路,骨子里用的还是那么多年修的小道本事。

    小道自没有什么底限与良知这些东西,况且他那张面上的皮又修的足够厚实了,足以将这些见不得光的东西通通都藏在皮下。

    所以,他站在这个位置上开始如来时的每一步那般找寻前路与退路,大荣的舆图就挂在墙面之上,自己一抬头就能看到的位置。他抬眼看着舆图上的大荣,才发现大荣中原大地委实太过广袤,那国土的边界处一面临的是汪洋大海一面对上的千里风沙。人诚然还可以继续往海外与西域走,可从那些海外来长安的海外小国之人以及西域质子的口中,他早已知晓大荣外的世界是什么样的了。

    如他这般的聪明人当然不可能越过越回去,去那远不如大荣的海外与西域了。所以,眼下脚下踏着的大荣就是他最好的选择了。可在大荣……他与兄长已走至顶峰了,莫看上头还有个李氏天子,血脉无比尊贵,是名义上大荣的主人。可他知晓这位名义上的大荣主人对大荣的了解是远远不如他们这些朝堂上之人的。

    甚至他们手中的权利若是用的好的话,完全可以架着那龙椅上的天子前行。

    嗤笑了一声之后,红袍大员摇了摇头。所以,这大荣的‘权’这一字没有谁比他更了解了。也正是因为已修到那权术小道的巅峰,走至这个位子上,才陡然发现他如今这般高的位置,若是大荣不在了,他未必再站的上来。

    所以,自己竟是不知什么时候,被这巅峰之上的权术之位绑着,不得不开始‘真心实意’的希望大荣千秋万代了?

    真是可笑啊!这种事怎么能是他这等人要做的事呢?

    满身阴暗之心之人被那这么多年小心翼翼筹谋得来的位子裹挟着去似那些心里当真想做事的忠臣一般做事时,不似那些忠臣那般,每做成一件事,便心中畅快而愉悦的,他也做事,只是每做成一件事,那种被裹挟着,不得不做的憋屈之感便恍若一只扼住他喉咙的大手一般,让他喘不过气来。

    这权术的位子修炼到他这个地步,竟是开始反噬他……让他不舒服了吗?

    察觉到自己被‘不得不做’四个字所裹挟时,他与兄长就意识到两人被箍入牢笼了。

    似他们这般终年设局下套之人一旦发现‘牢笼’的枷锁,自己反过来成了那权术巅峰位子的笼中之物后,自是想要寻办法脱离了,可两人那般聪明的脑子竟是思来想去都寻不到一个办法。

    那么多年所求便是为了这个位子,怎么舍得放开呢?况且一旦放开,从那权术的位子之上下来,再也震慑不住那些来时路上的小人之后,自己即将会面对的……他不消推演都知道。

    那黑暗中虎视眈眈的眼睛正不断盯着他看,时时刻刻等着他露出虚弱之相后扑上来咬上他一口,至于那被撕咬之后什么都没有的滋味——他少年时便已品尝过了,自是不想再品尝了。

    所以,只消一想便知他不能退,也必须牢牢的坐稳这个位置,如此……方才能够免于一世奔波毫无所得的命运。也因此,为了站稳这个位置,稳固这个位置所依仗的‘大荣’二字,他被裹挟着,逼着做起了一个‘忠臣’。

    心向黑暗,身却被拽向了光明之处,这等躯壳与内里截然相反,背道而驰的感觉实在不好受,恍若时时刻刻承受着神魂分离的苦楚一般令人憋屈与愤懑。

    他与兄长当然知晓自己坐上这个位子之后便已落入了无解之局,毕竟身处笼中,又如何左右的了笼外之事呢?

    原本以为只能这样了,左右也是无解之局,他兄弟是这般,焉知朝堂之上那些红袍又有多少人的内心是与那张皮一般表里如一,而不是似他兄弟这般在承受着神魂分离的煎熬呢?

    就似一道棋局困住了很多人,以至于很多人都以为这局是无解的,却不成想有朝一日,这道困住了很多人的局突然被人解开了。

    原本只是心血来潮的一问,却不成想这一问,竟让他亲眼看到了一个笼中物的破局之法。

    而后,那一贯聪明的脑子一下子便找到了解决他兄弟痛苦的法子——将外头的勾到里头来,顶了里头的位置便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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